张升升Echo

【张超x你】暗恋

  咖啡厅里,你与一位披肩发、白衬裙的女人相对而坐,神情凝重。某种意义上说,她算是你的师母,也是你的师姐。

  你曾经的老师是张超,那个名震江潭政法界的刑案律师,原江华大学政法系教授。他还在校的时候就是你所仰慕的对象,除他以外,你挑不出任何一位比他还要有人格魅力的老师。他的课堂总是座无虚席,堂堂爆满,有很多人慕名而来,宁可坐在地上也要旁听。

  你喜欢他沉着冷静的性子,虽然不苟言笑,但对待每个人都十分温和。他有一副充满磁性的嗓音,听他讲课就像在听一本有声书,不疾不徐、咬字清晰,你经常偷偷用录音笔录下来当作睡前读物。他从来不穿色彩鲜艳的衣服,似乎永远都是土灰蓝色,不过这倒也符合他的气质,水一样,却蕴含着大地与铁的力量。

  他的目光有着穿透过镜片的坚定,每次跟他对视你都觉得莫名赧然,短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,所以经常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抛出的问题。因祸得福的是,他也因此牢牢记住了你。

  你的师母李静,是你以前的师姐,她毕业的时候你刚刚入学。那时你并不知道她与他之间的关系,你只知道自己刚喜欢上这门课没多久,他就辞职了。后来你才从风言风语中得知,他们两人是老师爱上了学生,他为了避嫌不得不主动从学校离开。

  你对李静的怨念是有那么一点儿的,因为她,你再也不能在课堂上看到他的身影,再也听不到他妙语连珠、生动详实的知识讲述,录音笔里的睡前读物也不能再更新了。你还听说他专门为她开了一家书店,从此安安心心守着小家过平淡日子。这让你经常幻想着他们的生活,想着他们一起读书、一起散步、一起吃饭,然后相拥而眠,如此亲密。

  然而没过几年,江潭市就发生了一起地铁抛尸的大案,你怎么也想不到,这起案件的主人公居然是你最敬爱的老师。

  你一直持续关注着案件追踪消息,这是个拉锯战,前后持续了很长时间。尽管所有的疑点和矛头都指向他,你还是不肯相信他会是杀人犯,最后的事实也的确证明了你的坚信是对的。案件告破,曾经的疑案得以沉冤得雪,你的老师也舍身取义付出了他本不该承担的代价。

  有期徒刑八年。

  这八年里,你去找过李静,借着慰问的引子有意无意地打探着他的近况,你也由此得知了他们的婚姻关系已经结束。

  你问李静为什么,李静只是淡淡笑着,对你说:“没什么,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了。”

  你接着问她后不后悔,她的回答还是简洁:“我们都做到了自己应该做的。”

  李静戴着大大的墨镜,你几乎看不清她的表情,只能看到她嘴角下垂的弧度。她从挎包里拿出你交给她的《莎士比亚精选合集》,告诉你道:“探监不允许递交私人物品,这本书你还是先自己收着,等他出狱后再亲自给他吧。”

  你接过那本并不算轻盈的书,抚摸着上面烫金翻花的字体,叹了口气。

  “还有半年,”李静喝了一口咖啡,突然开口,“还有半年他就可以出来过正常日子了。”

  你听了,并不乐观地微微苦笑道:“真的能恢复到原来那种正常的生活吗?”

  李静沉默了一会儿,忽然拉住你的手,安抚一般捏了捏,然后松开:“会的,放心。”她轻轻笑了,眼神透过墨镜注视着你,“你不算是他最得意的学生,怎么会这样关心他?”

  你被问得哑口无言,心里的真实答案想说不能说。

  “……我知道的,”李静慢慢地将餐巾纸叠起来,“你对他的感情……大概就像我们曾经那样。”

  曾经……

  你涨红了脸,矢口否认:“不是的,我、我只是……只是很想念老师,这是正常的师生……”

  “我还有事,先走了,”李静没有听你说下去,选择了起身离开,“有需要随时联系我,等他出来,我会告诉你。”

  你怔怔地注视着她的背影,瘦削,单薄,像风中动荡摇曳的伶仃细竹。

  咖啡店的音乐在悠悠唱着:“When I was young i'd listen to the radio……”这一瞬间,你落下泪来。

  半年后,在江潭市第一监狱的大门口,你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他。

  他瘦了不少,整张脸的轮廓更加分明,未剃的胡须爬满了下颌,显露出疲惫沧桑。眼镜又戴了回去,但镜片后的目光早已被磨去了坚毅,只剩下空洞的麻木。他手里提着一个包,里面就是他暂时的全部身家。

  当他看到你的时候,眼中明显掠过一丝惊讶与愕然。

  你的膝盖发软,每往前走一步都在不自觉打颤,但你还是咬着后槽牙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,并努力向他绽开平生最灿烂的笑容。

  你走到他面前,站定,然后深吸一口气,鼓足勇气伸出手去拥抱了他。

  你感受到他身子一僵,有下意识的后缩,但你依旧无比坚定地收紧了自己的手臂。

  “好久不见,老师。”你注视着他,眼眶不争气地红了。其实连你自己都奇怪,明明只是课堂上互动的师生,私底下也没有相交甚密,你对他的感情却那样深,好像发自心底最本能的部分。

  他的沉默震耳欲聋,使你感到紧张,你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砰砰砰砰,整个身子都随之摇动。

  他看着你,就像在课堂上那样,使你莫名赧然,带来手足无措的心悸。

  “……是你,”他的嘴唇无意识地抖动着,仿佛在尽力克制即将倾泻的情绪,“你怎么会来这里?”他的眉头皱得很重很重,语气好像在埋怨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,“你怎么知道我今天……”

  他的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,末了叹口气,强打起一个微笑:“走吧,我们先离开这里。”

  他刚要迈步,就被你拉住衣袖,疑惑的目光投向你,你连忙从背包里掏出一大把鲜绿沾水的柚子叶,轻声对他说:“这是我从网上看来的讲究,老师,你配合一下。”也不等他应许,你就扬起手中的“绿扫把”,仔仔细细地把他的全身扫了个遍。

  他没有躲,而是任由你这样做,你看不到的是他嘴角的弧度,“谢谢。”他语气轻和但又郑重地说。

  这两个字像细密的尖针,刺在你最柔软的地方。

  “客气了,老师,”你垂下眼,为他掸了掸后背的灰,“待会儿我带您去理理发、修修面,然后……吃顿热乎饭。”你顿了顿,去整理他的衣角,“进家门前还要记得跨火盆,这也是讲究……”

  “进家门……”他忽然喃喃自语,表情是怅然若失,“进哪个家门?”说完,他自嘲地笑笑。

  你整理衣角的手停滞住了,不知道该如何接话。

  过了半晌,你犹豫着开口:“如果您不介意,可以先到我……”

  “介意,”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,他果断拒绝,“虽然我们没有任何形式上的关系,但男女有别,住进你家,会影响到你。”他宽慰般握住你的手,这倒使你吃了一惊。

  “可……”你想说些什么,张了张嘴发现没有一句合适的话。

  “走吧,我们先离开这里。”他再次提议。

  你点点头,也没有问他去哪儿,只是跟着他,亦步亦趋地,尽管很忐忑,但满心欢喜。

  他并没有问你李静的事情,你有些愧疚,几次三番的内心斗争,最终还是把百转千回的想法咽了回去。

  你们就这样默默无语地走了很长一段路,直到你的双腿已经发软到再也不能支撑脚步。

  “……老师,”你停下来,揉着酸软的膝盖望向他,“可以打车吗?”

  他听到你的请求,也停下脚步转过身,看到你弯着腰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,黑发瀑布一样顺着脖颈肩头倾泻下来,心头不知怎么涌上一点点柔情。

  出租车上,你跟他一起坐在后座,中间隔着一些不可触碰的距离,只有在车身因为颠簸而晃动的时候,你们的胳膊才会贴碰一下,随即迅速分开。

  你有些心虚,趁他还没上车的时候就告诉了司机自己住所的地址。大概出于信任,他也没问你目的地是哪里,听之任之,直到车子拐进小区,他才微微变了脸色:“这是……你家?”

  你不敢直视他的眼睛,侧着脸“嗯”了一声,把钱递给司机。

  他克制着质问你的冲动,下了车以后才拉住你的手腕,隐隐不悦道:“我说了介意的,你难道没有听到吗?”

  他的掌心湿漉漉的,热量直接传递到你皮肤上,你竟然贪婪地渴望这一刻能持续更久。

  “对不起,老师,”就在这一刻,你决定撞一回南墙,“除了我家,您没有更好的去处,我联系过……师母,我知道你们已经分开了……难道您要流落街头?”你连珠炮似的把所有话都吐出来,只是垂着头,你害怕看到他愠怒不解的脸。你感到委屈,同时伴随着沮丧,“就让我在乎您这一次可以吗,老师?”

  他松开手,发现你在流泪,抽泣时的模样使他胸口那股柔情愈发壮大,几乎要吞吃掉他的理智。他想拍拍你的肩头,告诉你“不要哭了”,也想抱一抱你,安慰你说“我听你的”,只是他不能做,他不能逾越你们的关系,哪怕无关爱情。

  “……好了,”他发出一声低闷的叹息,“希望我的到来不要影响到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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