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升升Echo

【李丰田x你】 冷夜无尽(5)

  状态不佳。写得不好。请包含。

  

  

  你低头专心写字,辛饶在你身后像只苍蝇似的转来转去,时不时探过身去将一只手搭在你肩膀上,嘴里不住地夸赞你道:“你有灵气,一点就透,要是真有机会,保不准也能进绥河大学。”

  你放下手中的笔,不动声色地扭一扭身子,冲他虚虚地微笑道:“我没有那种福气。”

  他忽然抓出一把秋得列酒心巧克力糖果,纷纷地撒在桌面上,将你书写的大半张纸都盖住。他剥开其中一颗塞进你掌心,道:“累了?休息会儿吧,这是给你的奖励。”

  一点点巧克力的糖浆融化在你指间,你用嘴去轻轻地吮,抬头却看到辛饶玩味的目光,像黏密的蛛网,把你包裹成小小一只茧。

  甜酒的味道在你口腔中迸发弥漫,你好奇李丰田平常喝的白酒是不是也这样齁人,腻得人发晕。

  “你爸今天没在底下等你么?”辛饶站到窗口,往下打量。 

  你不吱声,自顾自又剥开一粒巧克力塞进嘴里,咯吱咯吱地用力嚼着,任凭那股子甜腻灌进喉咙。

  辛饶转过身看你,笑问:“怎么,跟他闹别扭了?”

  你抓起笔继续写字,口里敷衍道:“他有事儿就不来呗。”

  辛饶道:“这天底下的父女俩哪有不闹别扭的?其实父母都是为了子女好,你年纪还小,不懂得他们的良苦用心。”

  你想了想,还是没忍住问他道:“老师,你懂啥叫动情不?”

  辛饶一怔,似乎没预料到你会问他这种问题,但随即脸上便泛起了肉麻的笑容:“你小小年纪,问这个做什么?”他思忖了一下,将身子靠在你手边的写字台上,“张爱玲说过,‘听到一些事,明明不相关,但总能在心里拐几个弯想到你’,当你时刻念想着一个人的时候,就说明对这个人有了感觉,这大概也算种动情吧。”

  他侧过脸盯着你,笑道:“你对谁动情了呢?”

  你埋下头去把刚写好的字描得黑黑的,小声嘟囔道:“我没动情。我只是好奇。”

  辛饶伸出手,试探着摩挲你的发顶,道:“你多大?十七?有十八岁没有?”

  你偏了偏脑袋,生硬地回答他:“马上十八。”

  他仿佛很满意地“唔”了一声,道:“正是好年纪。”

  不知道是不是糖吃多了,或者是那甜酒有点儿上头,你逐渐地感觉困意袭来,脑袋也有些昏沉沉。尽管你想努力地睁大眼皮子,但还是不受控制地犯晕。

  “怎么了?”辛饶扶住你的后背,狭长的眼睛在镜片后面眯缝起来。

  你摇摇头,乏力地撑着身子站起来,迷迷糊糊地说:“……老师,我不舒服,今天可以早点结束吗?”

  扶住你后背的那只手慢慢向下滑至腰间,蛇一样缠住你,辛饶明知故问道:“困了吗?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再回去。”

  你推开他的手,浑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了一般,头脑也开始混乱,完全没办法思考。

  “休息一下吧,好不好?”他不依不饶地缠过来,拽着你的胳膊就要往屋里拉扯。

  你从小跟着李彩霞在酒色财气里面沾染惯了,对于察觉危险向来敏锐,即便你不通男女之事,对那些龌龊行径也算略知一二,于是当下便使出自己仅剩的力气挣扎起来。

  “放开我!”你用手肘顶他的胸膛,将重沉沉的雪地靴踩在他脚面上。

  辛饶下意识松手,吃痛地跳起来躲开,骂你道:“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不识好歹呢?”

  你顾不得跟他废话,拧开门把手便要往外跑,踉踉跄跄地一口气跑出几百米远才脱力停了下来。你跌坐在脏兮兮的泥地上,仰头让纷飞的雪花落在自己仍然滚烫的脸上,被寒风一激灵才清醒过来。

  你费力地起身,扭头瞥见自己崭新羽绒服上成片的湿污,心里一阵仓皇,再想起刚刚辛饶企图对你做的事情,鼻子一酸,忍不住落下泪来。

  你一边擦泪一边拖着步伐往家走,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个男人喊你:“哎!”

  你脚步一顿,茫然四顾,眼中映入一道黑影子,不用细分辨你也知道是李丰田。

  他把两只手揣在手焖子里,像只企鹅似的向你走过来,走到你跟前用大脏靴子踢一下你的腿弯,质问道:“你这打算往哪块儿栽楞呢啊?”

  你吸了吸鼻子,赌气道:“你管我干啥?反正我跟家里的一只鸡一头猪也没啥区别,都是吃的用的玩意儿,能有啥感情?”

  他咧开嘴笑,拽着你的羽绒服毛领子道:“这猪和鸡丢了我也得找啊,老多钱呢。”

  你撇过头去,说:“我不读书了,我要去赚钱,赚够了钱你就能放我走了吧?”

  李丰田用他的三白眼盯着你,道:“跟李彩霞似的出去陪老爷们儿睡觉赚钱?”他倒腾出一只手来往你后脑勺上拍过去,“你见过货物跟买主讲条件的么?”

  你咬着嘴唇不说话,半晌才道:“你不就是生气我那天没让你办么?”

  他冷笑:“你寻思我多得意你呢。”

  “那你买我干什么?”你问。

  他踩了踩地上的雪辙,云淡风轻道:“后悔了,退不了。”

  从小到大你这颗心都无处安置,总是被踩扁了揉烂了像垃圾一样让人丢在地上。你好像不配拥有爱,别人也瞧不上你给的爱,就连李丰田这样污糟的老头儿都能贬低你,把你说得像个一文不值的烂货。

  你猛地将他一推,冲他大声吼道:“你们没一个好东西!”刚干涸的眼眶瞬间又如大坝决堤,你控制不住地放声痛哭,胸口像是被开了个大洞,冷飕飕地直往里面灌风。

  李丰田被你推得莫名其妙,又看到你这副痛哭流涕的模样,跟街边儿没人要的破烂小猫儿似的,一时没来由地心烦意乱,没好气地冲你道:“你这咋的要死要活的?”一边说着一边朝你走过去。  

  你要躲,但被他用两条胳膊困住,他的力气比辛饶大,你挣脱不开,索性趴在他怀里哭起来,不管不顾抹了他一棉袄的眼泪鼻涕。

  “真埋汰。”他嫌弃地抓住你头发,但并没有把你拉远。

  你闷声闷气地反驳他:“我都没嫌你埋汰。”

  他动作粗鲁地把你脸上的泪痕胡乱擦干了,说:“带你去个地方呗。”

  你拨弄开他的手,问他:“什么地方?”

  “去了就知道了。”他从兜里掏出烟叼进嘴里,迎着风雪眯缝起眼睛。

  

  你站在一旁,默默看着李丰田将一架铁床推出来,然后跟人合力把从面包车上拉下来的棺材提到上面。车子喀啦喀啦响,顺着原路推回去,开车的人冲着李丰田喊:“李丰田儿,我们走了嗷。”

  李丰田头也不抬,推着棺材往前走,经过你身旁的时候才言语了一声:“进来。”

  虽然跟他住了这么长时间,也知道他干的就是这份儿工作,但你还是不免嫌这里边晦气。你磨磨蹭蹭地跟在他身后两三米的位置,敛着声息,低着头并不刻意去看周围的环境。

  里面的冷跟外面的冷不一样。你感觉一阵森森的凉意渗透进你的头皮,灌溉进每个呼吸的毛孔,凝结在身子里。这四面除了白墙就是冷铁,声音碰撞上去发出沉闷的回响,闷在黑匣子里似的。灯光也是阴阴的,跃在空旷的空间里更显死寂。

  将棺材停放好,李丰田又顺手放了根烟在嘴里。火光倏而一现,他松垮垮地吐出一口烟圈,看向沉默不语的你:“这会儿没精神了?”

  你捏着羽绒服的口袋,有点儿烦躁地问他:“你带我来这儿干啥?”

  他的腮帮子一瘪一鼓,慢慢悠悠地回你道:“我跟我老娘一样,吃的都是死人饭。她用人的嘎拉哈卜卦请神,我呢负责把死人烧成灰。俺们俩都不受人待见,但是这些人又离不开俺俩……”他笑笑,“其实跟死人打交道也挺好,不会说话,也不动弹,心不烦。”

  你静静地听着,只是不明就里:“这跟我有啥关系?”

  他瞅你一眼,鄙夷道:“无论是啥人儿,早晚都得进这大火炉子,整天寻死觅活的没意思。知道不?”

  你瞪他:“我才没寻死觅活的,倒是你天天吓唬我。”

  李丰田把熄灭的纸烟头嚼着吃了,抠了抠牙齿缝儿里的烟丝,问你:“你真想走?”

  他这话问得认真,你反倒没啥准备,心里头别扭。

  你犹豫道: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
  他又问:“书也不读了?”

  提起读书,辛饶那张狡黠的白脸又浮现在你脑海中。你胃里一阵翻腾,吃进去的秋得列酒心巧克力仿佛还残留在里面,与纸上黑团团的字一起腐烂,腻着你的喉咙,使你头昏脑涨。

  你不说话,胸口阵阵闷痛。

  “哑巴了?”李丰田拿手指头戳楞你。

  你深吸一口气,咬着牙根儿低低地问:“叔,剁手指头用什么比较快?”

  李丰田瞅瞅自己的手指头,道:“你这是得剁我呢?”他想也不想地告诉你,“淬火的大麻子菜刀,骨头断了刀刃也没啥磨损,适合新手。”他把嘴一咧,“真有那技术,用铲子用铁锹也能杵断了。”

  你笑他道:“你干过?”

  他搓搓自己的手,道:“不干。血呼啦的,多埋汰。”

  “我不信。”你说,眼睛亮闪闪地直冒光,“就你这张脸,身上没背几条人命都可惜了。” 

  “爱几把信不信。”李丰田走到那留存停放死者的冷藏铁柜旁,顺着一排一排摸过去,拉开其中一扇,拖出个用白塑料袋裹着的尸体,冲你扬扬下巴,“先出去吧。”

  “干啥?”你紧张地盯他。

  他不耐烦地压下眉毛,说:“火化。咋的,你也想搁里面躺着试试?”

  你把两只手互相揣在外套的袖管里,一步三回头地往外面挪腾。

  裹尸袋鼓鼓囊囊,像春蚕茧,你在心里默默替这尸体念叨,希望他的灵魂早登极乐,变成只蛾子也是好的,再免受了这人间疾苦。同时,你又不无怨毒地假想,如果躺在这里面被送去火化的是辛饶就好了。

  想到这里,你径自笑了一声。

  你质问自己,同样都是糟践你,你为啥不恨李丰田呢?难道你也跟玉淑一样动了情?

  雪还在飘飞,乱琼碎玉,像天空剥落下的穹衣,每剥落一层,低垂的天幕就更昏暗斑驳一些。哈松的冬天果然名不虚传,自打你来到这里起,似乎还没一天晴朗日子。

  你低着头,踢地上的雪堆等着李丰田完事儿,忽然有个声音飘到你跟前叫住你:“老妹儿,老妹儿?”

  玉淑穿了一身浓艳艳的红,像咳在雪地上的一泡血,浮在一片白中格外扎眼。她手里提着个加了保温的铝制饭盒,踟蹰地朝你走过来,走到你面前,嘴唇翕动着似乎不知该不该开口。

  你抬起头看看她,再看看她手中的饭盒,问:“姐,你咋来这儿了?”说完又觉得多余。毕竟她是李丰田的相好,对李丰田的行踪,怎么都比你熟悉。

  玉淑向你身后探了探,问你:“他搁里面忙乎呢?”然后冲你笑了笑,“那啥……我来给他送饭,鸡蛋炒饭,老香了,你也吃点儿呗。”

  你接过来,说:“待会儿我给他送进去。天儿冷,你快回去吧。”

  玉淑嘴上应着,腿却没转弯儿,眼睛还是直勾勾地往大门里面瞅。

  “姐,还有事儿?”你笑了笑,把身子往她跟前一挡。

  “啊,我……”玉淑用两只手捏着自己的裤缝儿,全然没了你初见她时的那份泼辣,表情姿态间尽是扭捏,脸上的失落自打上次离开就挂着没下去过,“我有点儿事儿找他,得当面说。”说完眼前倏忽一亮,扑腾着热气儿似的,绕过你喊起来,“哎,李丰田儿!”

  李丰田手里提着把大铁锹走出来,佝偻着背,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,像个流浪汉。

  他阴沉着脸,对玉淑一言不发,只是拍了拍你的肩膀:“走了,回。”

  你把铝制饭盒举到他面前,说:“玉淑姐给你送的鸡蛋炒饭,你谢谢人家呗。”

  “谢个屁,”他把饭盒夺过来,打开以后用手抓了一把那热腾腾的炒饭塞进嘴里,“我不稀得吃。”

  你翻了个白眼,心想,你个老头儿明明吃得挺香。

  “找我啥事儿?”李丰田嘴里嚼着炒饭,还不忘点起一根太阳岛,“又是你哪个相好需要火化啊?”好像觉得自己很幽默似的,还笑了两声。

  “cao你//妈//的李丰田,”玉淑瞪起眼睛,“我他//妈几个相好你不知道啊?”她骂完了,长舒一口气,盯着李丰田微微勾起嘴角,“我不打算搁这儿待了,小超市盘给别人了。”

  李丰田冷言道:“你去哪块儿干我屁事儿?”

  玉淑不言语,碳黑尖细的眉毛打着颤儿,丢下一句:“明早我就走。”

  等她走远了,你问李丰田:“你就这么记恨人家?就因为人家对你动了情?”

  李丰田一只手掐住你后脖颈子,骂你:“少他妈狗拿耗子,欠儿登的。”

  你跳起来躲他,嫌弃道:“刚碰了死人别碰我!”

  他把饭盒一扔,拽着你的脖领子把你揪回来,捏着你下巴把脏兮兮的手指头往你嘴里戳,故意使坏在你口腔里搅动。你呜咽着掐他的手,但还是挣脱不开,涎水不自觉淌了一下巴,咸涩的味道和被异物堵塞的不适感使你眼角也涌出两滴泪来。

  你含着他的手指头,表情像极了在为他咬。

  “整天死人死人的,也让你尝尝啥是死人味儿。”他咧开嘴大笑,露出一口被烟草侵蚀的牙齿,褶子道道炸开,表情近乎狰狞。

  初来时面对他的那种恐惧感再次袭来,你腿一软,筛糠似的不由自主颤抖起来。

  他把指头从你嘴里抽出来,还没给你反应的机会,就把嘴堵了上去。  

  这不是吻,这是野兽在吞食自己的猎物。你感觉嘴唇快要被他咬烂撕裂了,热辣辣地肿胀疼痛起来。你品尝到血的腥甜味儿,自己的血,被他吮//吸着,舌头也卷积在一起,被他粗鲁地推开又抻平,仿佛在报复你上次的拒绝。

  你哭出来,斜飞的雪像锋利的刀片,割得你脸上满是痛痕。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很快被迫撞进喉咙,转而变成抑制不住的shen吟。

  他折磨够了才肯松开你,喘着粗气问你:“还躲不?” 

  你大脑一片空白,如果不是被他顶着,身体一定会滑跪下去。

  他还是白原上的野兽,不通情理,全凭体内的自然本能活着,对你不过是一时新鲜的优待。你乖顺,他就松快,你忤逆,他就会展现出掌控下的暴戾。

  你绝望地想,不会再对他动情了。

  

  这晚上,李丰田一夜未归。你知道他去了哪儿。

  你睡醒的时候天刚蒙蒙亮,屋里依旧没人,只是炕桌上放了个大红色的塑料袋子,里面是各种口味儿的速冻水饺,还有两条没拆封的太阳岛。

  再去看时,小超市已然易了主,坐在柜台后面的是一个秃头纹身的大哥,见到你冲你凶神恶煞地一笑:“买点儿啥,老妹儿?”

  你沉默了一会儿,笑着摇摇头:“我就是来看看。”

  大哥坦然地对你说:“随便看,啊,欢迎随时光临。”然后转过头去津津有味地看起了电脑里的林正英僵尸片。

  无根浮萍命最硬。你想起李丰田说的这句话。

  你不知道玉淑飘到了哪里,但那一大袋子的速冻水饺和之前的大白菜,直到你们离开哈松都还没有吃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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